哀其不幸

相信與很多人相比，我對「歲月神偷」的感覺不大，是不錯的，亦頗感人，除去當中那一點點的「香港精神說教味」就很好了，但未至讓我覺得非看不可。當然，假如要在阿凡達、孔子和歲月神偷選，我還是會把錢花在歲片(事實上前兩套都無看過)。

這套戲讓我覺得不完善，甚至可以說是敗筆之處，不在戲內，而是在於導演的解釋和政府、議員的抽水。甚麼把給八十後看，甚麼香港精神、甚麼常懷希望，艱苦奮鬥等等。戲中反映當時的香港基層滿有人情味、勤力、堅忍，這些都是讓人肅然起敬的，但假如香港只有這些，香港只有仆街一途。你可以如羅母般抱緊信念，可如羅父般勤勞堅忍，但不代表會有好的結果。難聽一點說，假如戲中反映的真的是香港精神，那麼所謂的香港精神就是：硬食。一切都硬食下來，都打下門牙和血吞了，又如何？有人說「你看，當年這麼困難，我們都想辦法解決過來」是嗎？硬食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：羅父出盡力在風中保住間鋪，但還是被風吹散了；醫院俾水、抽血都要收錢，羅母只有鬧幾句，還是要給錢；醫院輸血，新鮮200，冰鮮百餘，羅父典當了婚介把問題「解決」。當年香港人每天都辛努地工作，每一件事都可歌可泣地硬食，但解決了些甚麼？真的得到了些甚麼？下次把吳母的婚介都典當又可以「解決」了，那麼再下一次呢？你有權一廂情願地相信任何事，但硬食其實不代表有出路。

不少人都說香港人其實很善良，醫護人員亦很專業、很敬業樂業，我姑且當真。以現今的標準看，戲中六十年代的護士很仆街，那麼我是否那時人心特別壞，我們又特別宅心仁厚呢？大部分人都會明白這是「香港勝在有ICAC」的結果。這是很簡單的道理：有腐敗的制度就有腐敗的人，有相對良好的制度，人亦會變得合理一點。是的，公道自在人心，但硬食、堅忍就只能把這些公道繼續收藏在人心而不是體現於社會。

當權者當然希望大家都能重拾這種硬食精神。其實，我們都很硬食了：白皮豬加片數，羅父說搞唔掂wow，交不了，白皮豬說已經平了，出面仲貴；幾十年後的今日，白皮豬換上業主或地產商，片數換上租金或樓價，一切都無大分別，至少搖頭輕嘆的繼續搖頭輕嘆。香港的故事嗎？我們感謝「歲月神偷」的一群，還要記住「吳仲賢的故事」和「千言萬語」內，總有一班人唔識死搞是搞非，雖然他們很多都「大志未竟」。這套戲的教訓是一個普通人任他更堅忍也很難改變甚麼結局，即如一個十幾廿蚊一粒鐘的清潔工做到仆街，在張宇人面前都係無SAY。由這個角度看，導演說甚麼拍給八十後看，也是有道理的。

其實，電影拿了獎(雖然已有人指那個其實是個小獎)，故事亦感人，已很足夠吧，沒有人要求身為社會精英的導演走上前線爭些甚麼，但也犯不着再要為當權者說話吧。